2014年1月14日 星期二

伊朗日記

Sharjarian

Iran traditional music short document

10/3
來到伊朗是我一生中做過最棒的決定之一,全世界很難再找到一個這麼友善的國家,當你走出地鐵的時候,就有人願意載你回家。每天走在路上都會是個驚奇,全伊朗的人,似乎都想邀請你到他們家做客,用最誠敬的態度邀請你吃頓飯。在這裡你永遠不會感到孤單。因為你就像是他們的兄弟姊妹。伊朗人其實都很討厭這個像驢子一樣的伊朗穆斯林政權,女生不喜歡圍頭巾,也不喜歡許多伊斯蘭法律與規定,像是反同性戀等等。他們想法超級開明,在那保守的外表與穿著之下,只有當你和他們好好的在Gav Vehone好好地聊上一天,你才能了解藏在黑衣下,那顆充滿智慧與對國家憤恨不平的心。第二天我在德黑蘭大學遊走,身為Gay的Iman就和我袒露了許多在伊朗對國家不滿的心情,他透過網路翻牆看過許多台灣對於同志拍攝的電影,伊朗人也許被這個驢子的政府限制在他們國家沒有辦法外出,也被全世界經濟與政治封鎖,很少外國人在這裡走動,但他們對於這世界充滿許多另類的看法與道理,並且對每一個來到這裡的外國人充滿興趣。台灣到伊朗只要輕輕鬆鬆的落地簽證,但伊朗人來到台灣,可能得花半年去等文件。熱情的伊朗人造就了這個天堂般的國度,台灣女孩嫁到伊朗,僅因伊朗人太熱情太熱情,讓他不想回台灣,在台灣她就像被潑出去的水,但在伊朗這裡,她是全世界最受歡迎的賓客。這一切驚奇,都只是個開始!期待接下來所有的旅程~





10/4
這女孩居然就大剌剌的,敞開雙手與雙腳,無拘無束的躺在高山的岩石上。這是我在爬德黑蘭北部高山遇到的一個女孩,就像我喜歡的遊牧民族的女孩,最簡單,平實的事情就可以讓她開懷大笑,甚麼都不要,只要高山與原野的自在,和那顆挑戰自我的心。她完完全全顛覆我對穆斯林女孩的想像,她在山頂解開頭巾與頭髮,雙手合十,右腳弓起單腳站立,閉起眼睛,對著高山膜拜冥想。輕巧的身軀在岩石中擺盪,後來才得知她是攀岩的專業選手,高山的自在,讓她摘下頭巾,全身自由自在的呼吸,她是我見過最自由無拘無束的人,那擁有一個遊牧民族心的女孩。

她也是伊朗女性夢寐以求的麻豆,伊斯蘭革命後的伊朗,發展出了新的美學,女生透過簡樸優雅各種顏色的絲巾裝扮自己,並且將各種顏色的頭髮外漏,加上眼影與口紅,德黑蘭成了大家口中女生最漂亮的地方。那頭巾根本擋不瞭藏在女性內心那七彩繽紛的心,他們一點也不保守,反而用盡各種方式爭奇鬥艷。如果用電影裏頭的穆斯林女性來看待伊朗女性,那真是天大的笑話。在新時代的他們已經完全解放。輕薄紗與牛仔褲,搭配簡單的圍巾罩頭,開放的心胸與社交能力,如果你還停在亞果出任務的德黑蘭,那部片得了奧斯卡獎是我覺得人類史上做的一件蠢事之一,你將永遠抓不到伊朗女孩的心。




10/9
今天我被搶劫了,在庫德族的最大的城市Sanadaj, 回家的路上遭到一名歹徒持刀攻擊,我嚇的立刻脫下背包逃逸,歹徒把我的相機取出,丢下背包與其他的東西,我隨即大聲哭喊救命,這是我人生面臨死亡的第三次,兩個鄰居隨即從家裡拿刀出來追逐歹徒,歹徒衝到大馬路上跳上一部卡車逃逸,兩個鄰居也攔下一部轎車、追了過去,隨後各個鄰居馬上圍了過來,關心我發生了什麼事,並呼叫過路的警察來幫忙,大夥議論紛紛。我除了相機丢了,受到驚嚇之外,並沒有什麼損傷,我的庫德朋友也隨即開車前來幫忙,我們一起到警察局做了筆錄這是我人生感到最受待遇的一次,十幾個鄰居就一直圍著我關心我、向我道歉,告訴我一切都沒事。

警察耐心的幫我做筆錄,同場的還有一對無奈的男女,八成是因為伊斯蘭律法丈夫以外的男生不能隨便碰觸女性而控告的案例,或是年輕男女走在路上被警察盤問他們到底有沒有夫妻關係,伊斯蘭律法禁止男女朋友,警察有權拘留任何走在街上的男女對。

我隨後即被警長接見,這是Sanadaj十年難得一見的案例,Sanadaj是一個和德黑蘭&伊朗其他大城相比,搶案十分少的城市,警長向我這個萬中選一的不幸兒致上最大的溫情,一杯伊朗Ahmed紅茶和三位長官的笑容。並且派其中一位長官親自出馬沿著事發現場搜索人證與攝影機。庫德朋友從來不知道原來他們的警察這麼有人情味,這個庫德最大城市迫不及待的想向世人展現他們的辦案能力與溫情。


以往曾聽說過許多歐洲旅客被搶的案例,很多人丢了十萬、二十萬、五十萬價值的東西,卻只能摸摸鼻子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到警察局做筆錄,警察冷眼呆滯的做著筆錄,就向僵屍般的盯著電話,並隨時和旁邊的警員打屁一下今天的足球比數多少,比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國來的亞洲瘦弱女子丢了不知道五、六個零的背包默默不問。

庫德朋友努力的安撫我的情緒,他曾經在印度受到一場爆炸案攻擊,炸彈就在離他三公尺處爆開,一個壓在他身上的冰箱救了他一命,他足足有一個月躺在病床上,三個月不能好好走路。他很痛恨穆斯林。

他決定和他的姊夫邀請我到他家共享大餐,安撫我受驚嚇的情緒,並且決定要買一台新的相機給我。他說的很對,這事件是個有組織的犯案,兇手只搶有價值的東西,丢下其他東西隨即搭上朋友的車逃逸,若不是我大剌剌的走進全城最危險的傳統市集,歹徒也不會這麼容易鎖定我。這本來就是我想報導庫德族或是第三世界時,所會遇到的挑戰,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而已。比起那場印度的爆炸案,你的相機根本不算什麼。

桌上傳來的是燒烤羊肉香,Kebab是庫德族人招待賓客最大的敬禮,游牧民族羊肉勒骨的部份經過大火燒烤,是人間最佳的美味,端上伊斯蘭文明立法禁止的Votka還有笑咪咪的狗,妻子摘下頭巾開懷大笑,讓我聯想起茉莉人生中伊斯蘭革命前女孩歡樂的笑聲,這才伊朗人該有的樣子。

24年前,伊朗人進行了一場他們後悔莫極的革命,還有不知道為什麼而打的兩伊戰爭,因為核武遭受經濟制裁,貨幣通膨了三倍,現在他們處處受到限制,不能交男女朋友、喝酒與溜狗,伊斯蘭文明是個規定你怎麼做就開怎麼做的文化,壓抑了伊朗人的自由與創造力。

他,我庫德朋友的姊夫,是個伊朗極負盛名的建築師,Sanadaj二十幾年的大世家,曾經在非洲吉蒲地設計國會大廈,因為照顧母親而拋開盛名回鄉親子團聚。他痛恨伊朗的什葉派教徒,伊朗穆斯林可以大略分成兩派,波斯人屬什葉派,相當好戰,庫德族、Loristan,
Baluchistan等少數民族屬於遜尼派,為溫和教派,但絕大多數的伊朗人都討厭他們好戰的政府、討厭伊斯蘭律法,崇尚歐美的自由主義並且討厭戰爭。現在他們就像被獨裁政府控制一樣,但他們不想再重演一次讓他們後悔莫及的革命。除了伊朗外,世上還有一個什葉派國家,正在為了革命而流血,敘利亞。境內的庫德族人遭到什葉派大量屠殺。

講著講著,他放起了庫德族的音樂,庫德音樂以口樂為主,厚重深遠的嗓音傳遞了對天地萬物的景仰與讚頌。搭配Tambouric作為節奏樂器、Khechak, Tar為旋律樂器。庫德文化始於七、八千年前的bistoon山脈,為高山民族的音樂

庫德文化為伊朗文化的起源,隨後才衍生出波斯文化與Loristan,
Baluchistan等等。庫德族人不斷受到外來民族的入侵,鍛鍊出他們間強戰士的個性,他們與波斯等民族結為兄弟邦聯,共同守護著伊朗的土地。但在西元十四世紀伊斯蘭征服波斯,並全面禁止音樂,庫德族從音樂的樂土變成焦土,三百多種樂器遭到催殘,庫德族人們用盡心思創造了Setar,這個小音箱的樂器在地底下偷偷的彈保住了庫德音樂的一線生機,音樂也得以延續,直到十八世紀大鳴大放

一百年前一個頹廢的王朝,喪權辱國,使得庫德族分裂成四大塊,並且因為滿佈地雷而成為了人為的邊境,四分五裂使得他們變成亡命之徒,並遭到其他強權,如什葉派、阿拉伯人的的宰割。

高遠的嗓音唱出了他們濃厚的歷史,也嘀出了他們四分五裂無奈的悲傷。這音樂也似乎在告訴我,我的搶案在這悲傷的民族史中,根本就不算什麼。老天會在危險時幫助你,讓你更加堅強,你命不該絕於起,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是你的你也逃不掉,報導所面臨的挑戰,讓你學會更多技巧,伊朗人的美德,就算是一個毒癮心智錯亂的人,也只取他想要的東西,並不會傷害你,全城因為你而義憤填膺,全世界找不到第二個這麼溫情的國家,庫德朋友就像我的兄弟一樣,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常的一天,心中充滿喜怒哀樂酸甜苦辣鹹,好好睡上一覺,重新出發!







10/16
鬥士一個接一個倒下、警察拿著槍對著街頭的民眾掃射,一位勇士倒下,被警車直接輾過,大家在尖叫、哭泣。一位勇敢的女生Meda用力踹了警方,卻遭到警察拿棍棒毒打,倒在地上七孔流血而死亡。警方擲下催淚瓦斯彈,手持棍棒追逐民眾,在槍聲響起後民眾瘋狂逃散,卻停止不了永無止盡Azadi(freedom)的喊聲。

所有的伊朗人都忘不了這一刻,2009年夏天的選舉,那場革命,披著綠色絲巾與帶著綠色手環,為著自由、民主與消失的選票而努力。茉莉花革命並不是阿拉伯之春之始,真正鼓舞阿拉伯世界勇敢走向革命的,是伊朗人民的這場流血奮鬥,一百多位壯士遭到警方殺害,數萬人被拘禁與逮捕,伊朗人民的革命忠告失敗,消失的選票沒有回來,保守派持續控制伊朗,但他們的鬥志,鼓舞了突尼西亞、阿爾及利亞、埃及的鬥士們挺身而出,對抗穆斯林封鎖人民自由的政權。

當你走在德黑蘭街頭,肯定不難發現到伊朗人在愁容底下對於自己文化的驕傲,不論是科技、文化、法律與體育發展,伊朗人永遠走在穆斯林國家的前端,在建築科技、待客之道、憲法制訂與足球、籃球等,他們一直都是亞洲與穆斯林世界的霸主,只是他們的文明,不斷的被穆斯林的保守派給壓抑。當民主與革命不能在嘴上談,對於性別的壓迫、對於宗教的歧視與思想文化的箝制,只有那對於自己文化的驕傲,繼續的鼓舞他們前進,當亞洲與穆斯林的霸主。

在伊朗討論政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隨時都有人在監視著你,二月時12位伊朗記者遭到逮捕,一位記者因為在部落格發佈反對政府的文章在獄中遭到拷問毒打至死。法國女記者在離開時被發現電腦裡革命的資料而被囚禁在監獄兩年。在這裡四處都佈滿政府的眼線,學校、市場、公共場所,你很難在這裡進行調查,隨時得準備被警方詢問,並接受一個很長的官僚系統盤問、其實他們只想告訴你:「滾出這個地方」。唯有到了Gav Vehone、咖啡廳或家裡,你才能聽到最真實的故事、見到最真實的伊朗人。

很多事情不能亂說、不能亂問,小心隔牆有耳、並準備好接受詢問,是你在做調查時必須要謹慎小心處理的,加油!挑戰會讓你更堅強!





10/26
結束了三天兩夜的Shahsavan部落探尋之旅,一路上抓魚烤魚吹風露宿,寒冷的亞塞拜然高山腳指頭已經凍死像塊結痂搖搖欲墜毫無知覺。一路上和兩位shajarian信徒高歌大開嗓門為高山黃土與高度亢奮的心引吭高歌,只因為火車上一個不可能的奇遇,Dusti Khanevadeh Sadiki Muzik Sunate chor mohem Saghol,只有腦袋和我一樣混亂的irani azari才能聽的懂這波斯文、英文、阿拉伯文、土耳其語四種語言的奇怪混體。把我帶回家和azari-turkish朋友彈著Gopus打著鼓開著車一路往亞塞拜然亞美尼亞的邊境邁進。

高山寒冷的天氣微弱的燈光下我色弱的眼睛已經分不清楚晚霞與番茄的紅差在哪裡,只知道躲在營帳與火堆旁邊吃著那外酥內嫩帶著炭香的烤魚與烤番茄,Kebab肯定是伊朗人最偉大的食物陪他們渡過不知道多少個寒冬與狂歡的夜晚,只為了一個德黑蘭夜車上不知名的東方人帶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圖片,和老祖宗耳中不斷叮嚀伊斯蘭教義要好好對待外來朋友的重要性,花了三天啃著連貓咪都不願打寒顫前來,北極熊都已冬眠的寒冷高山上吃著烤魚。全身發凍只剩下Adeleh借我的藍色圍巾和可愛的gap手套還保護著我最後一聲呼吸。那種Azari所堅持的游牧文化,竟是那麼的令人膽顫心寒。

黑晝過去白天迎來的是驕陽,青青草地滿山滿谷的牛羊開始大規模的遷徙尋找下個草地,我們不斷轉山尋找shahsavan部落的下落,就像在伊索比亞一樣已經不知道走到了哪座山到達了哪個村莊人們講著哪種語言抱持著哪種習俗。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死心,在全世界所有的少數民族文化都將消失之前,再見他們最後一眼。在這之前我得再好好學習波斯文一個伊朗人、阿富汗人和周邊什麼斯坦人系列所精通的語言,然後把自已交到當地人手上讓他們帶著我到達那個連他們也不知道這在哪裡的地方。這比巴黎的一場豔遇還要更撼動人心。

Shahsavan部落的游牧文化令人嚮往,開著一台著帶著一頂帳篷與牛羊雞隻,就跑遍整個亞塞拜然。激起我心中那一直存在被壓抑著的荒野大嫖客的心,夢想遇到游牧民族女孩開著車帶著一頂帳篷就這麼踏遍全世界的土地,吸取泥土的芬芳,見識鄉土的人情,在高山上單腳獨立望著藍天的心悸,在草地上俯身躺臥聽著地球的心跳。一路找尋那個連我們都不知道在哪裡的地方,和一群人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痛快的喝酒。

一路上游牧民族們興奮的遞茶招待我們的遠道而來,每個部落每個家族都有屬於他們獨特的文化與美麗的衣裳,至於Shahsavan部落呢?人們告訴我他們早已不存在了,都搬到都市去了。也罷!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那消遙自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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